她表面上或许波澜不惊,实际多少还是紧张的。
只是……有一件事,还令她不安。
萧寻初本来说他母亲脾气比较友善,也不是个特别会较真的人,因此在谢知秋的想象中,将军夫人应该比将军要好相处。
但实际见了面,她才发现不然。
姜凌那种与生俱来般的敏锐,实在和普通人太不同了,简直敏感得不讲道理。
自从两人打了面照以后,姜凌就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。
说是敌意也不尽然,更像是野生动物在戒备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。
谢知秋回到萧寻初的屋子以后,姜凌也过来看过她两次,但仍是一句话不说,反而安静地观察她。
在这种压力下,谢知秋不免疑心姜凌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。
可是,如果是普通人有理有据的怀疑,谢知秋可以制造出各种理由去消除破绽,让对方暂且降低疑虑。而姜凌这种几乎是直觉的东西,谢知秋却束手无策。
谢知秋稍感棘手。
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终究想不到太好的办法。
今日已经太累,她索性闭上眼,暂且睡去。
*
另一边。
主屋内,姜凌曲着腿坐在床边,眉间紧蹙,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。
萧寻初成功回家,也顺利搬回了自己的院落里,这本该是件只得庆贺的好事,可自从见了“儿子”的面,姜凌就显得闷闷不乐,话也少了很多。
“怎么了?”
萧将军奇怪地问她。
他早已觉察到妻子的异常,只是不太理解:“你不是先前一直吵吵闹闹地说要去接初儿回来吗?现在初儿回来了,你怎么反而这么郁闷?”
姜凌摇摇头。
“我不是不高兴初儿回来,只是……”
她回忆起今日见到“萧寻初”时,对方那如寒霜般冰冷的目光。
姜凌自己也形容不出来这种浑身别扭的感觉是什么,只道:“只是这个人,真的是初儿吗?”
第四十九章
萧斩石对姜凌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。
他道:“不是初儿会是谁?他差不多和你长了六七分像, 还能搞错不成?”
姜凌又摇摇头。
“和外表没有关系。不是外貌一模一样,灵魂就是相同的。”
她举例子道:“当初我在关外放羊,上千只羊, 我每一只都起了名字, 知道每一只都是不一样,从未认错过任何一次。
“其他人可能觉得羊都长得一模一样, 但在我看来, 每只羊的眼神气质都有其独特之处, 不是轻易可以变化模仿的。就算外表相同,又怎会是同一只羊?”
“……”
姜凌一向爱拿羊来表达自己的意思,萧斩石这些年也差不多习惯了。
他有些迟疑地道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初儿被人掉包了?”
不过说了这句话, 萧斩石又自己摇摇头:“这么一个大活人, 哪儿有那么容易说换走就换走。再说,我已经被排除在军事核心之外很久了,就算有人想抓走初儿, 我也想不到什么意义。退一步说,就算初儿真的被换走,又要去哪里找来一个长得这么像的人?”
萧斩石之言, 倒也说中了姜凌想不通的地方。
姜凌非常信赖自己的直觉,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,若要说萧寻初的身体还是萧寻初本人, 可是实际上却换了一个人,那未免也太强词夺理了。
萧斩石安慰她道:“我们毕竟好几年没见初儿了。而且据我所知, 这小子看着吊儿郎当, 可这些年独自在外, 也是吃过苦、经历了些悲欢离合的。有了那些经历,他性格有所变化、会成熟起来也不奇怪。”
姜凌仍有执拗:“以前我的羊群里有小羊羔走失, 过了好多年又回来,我照样不会认错。就算有变化,也是在同一只羊的基础上有所成长,却永远不会从一只羊变成另一只羊。”
萧斩石有点搞不懂姜凌这会儿为何要钻死脑筋。
他索性一把将她抱起来,往床内侧带,道:“别想了,初儿好不容易回来,一直这样想,晚上还睡不睡了?明日影响精神。”
姜凌“唔”了一声,有些恼他打断自己思路。
她踢了萧斩石肩膀一脚。
不过被这样打岔一下,她倒真茅塞顿开,有了点先前没想到的想法。
姜凌的思路其实是很直很简单的。
既然她怀疑初儿与之前不是一个人,那么去确认一下不就好了?
先确认这个“初儿”究竟是不是初儿本人,如果身体真是初儿的身体,再确认里面的灵魂究竟是不是初儿,如果不是,那又会是何人?
这个世界上人类无法理解的事情还很多,只要将线索一条条理清楚,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,就算再不可思议,也是真正的事实。